黃瑞泰：反思髮禁的單元暴力

孩子的頭髮不符合學校規定，老師是否有權力直接動剪刀？這個課題最近在社交媒體被熱烈討論，起因是某家長對老師的做法傷害了孩子自尊而上網撻伐老師，引起了大家的激烈爭論，不少人認為孩子應該知道學校的規定，被訓導處對付是自找的，更有人覺得母親不該偏袒孩子，沒有管理好孩子的儀容是母親失職，學校只是代為管教而已。

當然也有不同的聲音，覺得這種權威式的教育模式已經不適合今天的時代背景，這種不尊重孩子個人的暴力執法很顯然不會達到教育的目的。不管何種意見，在此想討論的是為什麼我們仍然需要耗時間在學生的頭髮、指甲和服飾儀容上？沒幾個人在思考這種規定的必要性，也沒有人在問這種猶如軍事組織的規範到底從何而來，在今天的時代背景下，這種規範是否還符合時宜？

現代義務教育系統（中小學教育）始於十八世紀末的普魯士（今天德國），當時普魯士政府為了滿足工業革命後工廠急需大量識字的勞力，首先創辦了全民義務教育。根據當時的教育設計，學校並不是以培育獨立思考的知識分子為目標，而是希望能夠訓練一批有基本識字能力，又能夠服從管理，投入工業組織內服從指示的勞力，以滿足經濟生產的需要，因此學校的運作便大量依照軍事系統的培訓方式，學生的絕對服從和大家一致性的追求是最終目標，所以學校有了軍服式的制服，和軍隊般的組織形式。

必須要承認普魯士人所設計的這套系統非常有效率，成功讓德國快速的崛起，在兩次世界大戰的表現也是讓人印象深刻。後來美國人也引用此系統在十九世紀末大量的栽培出龐大有識字能力和基本知識的勞動力，成為今天世界強權的基本條件。清末的中國也向德國取經，當時的新式學堂基本上就是複製普魯士學校系統而設立，在傳統父權體制下的中國，普魯士那套系統如魚得水，至今我們今天的學校教育仍然有著當初普魯士教育那套不談尊重，只求服從的訓練邏輯。

髮禁和教育有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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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系統底下任何人創意思維和差異性在這個體制下毫無存在的空間，髮禁和儀容檢查就是在這個脈絡下出現，今天不管是家長還是老師，甚至是制定相關規則的教育部官員，沒有人能夠說清楚所謂的髮禁規範到底跟教學育人有何關係，所以大家墜入一個套套邏輯的討論，因為有規定，所以要遵守，沒遵守被懲罰就是自找的，至於為何這麼規定，大家為什麼要遵守這方面的問題是無法提出的，因為執法的校方是站不住腳，只能夠粗暴的以規定這樣，大家就必須要遵守，不需要問這麼多。

以上敘述的就是一種軍事權威式的管理，因此大家熟悉的制服制度、髮禁、儀容檢查都是繼承了這套不重視個人只看組織的類軍事體系，只是學校不是軍事組織，軍人絕對服從有其必要性，畢竟在執行作戰任務時，有特定某人沒有跟隨命令，極有可能會導致其他人的人命傷亡，但學校有這個必要嗎？隨著自主學習被重視，學校教育的主體從學校、老師轉移到學生身上，各別差異性逐漸被重視，平頭式的學科設計和評量標準也在教育革新浪潮中逐漸被放棄，過去那種只有服從沒有尊重的權威式規範就顯得格格不入了。

髮禁這件事就充分的表現了教育目標和學校管理的矛盾，很多人都誤以為只要從課程和評量系統著手改革就可以糾正整個教育系統的問題，而忽略了學校教育環境也需要調整。如果師長在課室上不斷的在重申學生作為主體的重要性和個體差異的獨特性的同時，學校卻不斷的耗時耗力的在執行這些只有服從沒有尊重的規範，只會形成一個教學與管理相悖的衝突狀態，畢竟沒有理由只有絕對服從的規定從來都是暴力的展現，學生要彼此尊重包融，學校卻可以忽略包融和尊重，以權威式暴力的執行管理，這又要學生如何理解和信服呢？

今天的社會早已不再接受毫無理由的限制和規範，沒有人可以對一個人的衣著、髮式指指點點，而尊重不同的個體和包融差異是一個公民的基本要求和責任，學校何不敞開大門，身體力行的實踐尊重和包融，讓學生學會如何尊重自己尊重場合，教導孩子們怎麼穿著如何打扮能夠符合時宜，並且傾聽理解學生為何如此穿著打扮，適時給予意見和反饋，如此少了衝突和矛盾，學生也無需再陽奉陰違，真正實踐尊重多元，才能往教育改革之路再邁進。

身體自主權的掌控

我這麼說，肯定有人會反駁覺得如此做法將會導致學生沒有學生的樣子，成何體統？或許，我們也該認清所謂「學生的樣子」只是一個社會建構的產物，一種由上而下的霸權式規範來源的根本，師長們為什麼就有控制我們髮式、衣著的權力？歷史告訴我們每個時代都有想要逃離這種被建構的規範的孩子，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流行喇叭褲的時候，當時的學生想盡辦法跟上潮流，改褲管是司空見慣的做法，緊身褲成為時尚潮流最火熱的穿法時，不少人也將校褲改成緊身褲，而女生校裙的樣式和長短更有不同的設計，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何況身體自主權的掌控也是自我認識和人格發展的重要過程，學校又何必耗時耗力在取締這個部分呢？

如果某男生覺得他想要留長頭髮，只要他能夠整理得整整齊齊，固定梳洗，而不是披頭散髮、傳出異味，身邊的人又有什麼不尊重包融的理由？某個女生覺得她不想整理頭髮，想要剃光頭（沒錯，剃光頭也違反規定），她為什麼不能自己決定呢？如果有一位學生願意每天早上提早半小時起來讓他的頭髮每天換個顏色，這不也證明了他的自律能力嗎？這非但不該懲罰，還要表揚她的自治和創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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