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年的任天堂獨立遊戲發布會上看到《巴別號漫遊指南》時，我一度被其獨特的畫風和玩法所吸引。這是一個以「蝴蝶效應」為核心的敘事解謎遊戲，玩家的行動不僅會影響到當前角色的劇情，還會更改整個故事的走向。

但這類遊戲往往對劇本有極高的要求，其獨特的玩法也催生出了許多劇情出彩的名作，例如《幽靈詭計》和《428~被封鎖的澀谷~》。所以當看到《巴別號漫遊指南》也選擇了這個極具挑戰的敘事題材時，不得不令人擔心起這個初創的獨立遊戲開發團隊，能否交出令人滿意的作品。

好在《巴別號》沒有令人失望，它成功讓我度過了一段充實的冒險，其獨特的世界觀設計與清新的美術，也為這款童話般美好的遊戲增色不少。最重要的是，我似乎從中找回了冒險遊戲那最純粹的快樂——在多條故事線構成的迷宮中思考，通過錯綜複雜的邏輯鏈路尋找突破口。並在最後，知曉一段回味悠長的故事……

有點現實的死後世界

遊戲中的「巴別號」是一艘巨大的飛船，它的目的是將死去的人類打撈起來，洗去本世記憶後送到往生。可以簡單將其理解為一個類似天堂（或者地府）的轉世機構。有趣的是，管理飛船的實際上是一群外星人，他們擁有與人類完全不同的文明。例如，他們使用的交通工具是搬運浴缸的飛蟲，船上的動植物都有著奇妙的習性，甚至連部分能源都來自於人類的「記憶」。總之，這是一個乍看起來有點難以理解的世界。

不過，遊戲並未在開頭便將世界觀介紹給玩家，而是通過不同角色的視角，逐步展現巴別號的不同區域，從而使玩家了解「轉世」這一過程的具體環節。實話說，這種非線性敘事手法，可能導致玩家在故事前期有些茫然：人怎麼是從魚肚子裡鑽出來的？為什麼主角突然被抓了起來？怎麼講到一半又換成了另一個角色的視角？

但隨著故事逐漸展開，越來越多的角色參與到故事之中，一切也會隨之變得清晰。看著原本沒有交集的角色，在層層遞進的因果中緩慢地交織起來，這種涓涓細流匯成大河的波瀾感，也是線性敘事下難以實現的情感體驗。

而巴別號本身「死後世界」的背景設定，也不可避免地使故事最終落到「生命」、「死亡」之類過於沉重的話題上，若處理不慎很容易讓故事陷入窠臼。但製作組以一種很巧妙的方式，將這些話題淡化處理，同時也留下了諸多明顯的線索——散落的記憶收集品。假如玩家想要深究這個輕鬆明媚的故事之下隱藏著怎樣的現實，遊戲也會將「故事背後的故事」展露給喜愛探索的玩家。

共同譜寫的懸疑詩篇

玩家將伴隨4個主要角色的視角，經歷「巴別號」飛船上稀奇古怪的事件。每個角色的故事都會遇到諸多阻礙，而破局的方法也相當有趣——使不同角色的故事，產生交集與影響。

舉例來說，角色「蘭奇」的故事可能會因為缺少某個道具無法繼續下去，此時就需要玩家在角色「布雷斯」的故事中引發「蝴蝶效應」，將對應道具送往「蘭奇」故事所在的場景，使劇情得以順利推進。這種利用多條路線破解劇情鎖的方式在文字冒險遊戲中倒是不少見，不過《巴別號》顯然在謎題設計上花了更多心思。

除了普通的調查、交互、對話等行動可以引發「蝴蝶效應」外，遊戲中還存在一個神奇的「改寫」能力。可以使一些場景中原本無法人為干涉的「既定事實」，變成有利於角色行動的新現實。例如修改飲料機可用的按鈕，時刻表上的飛船順序，板子上的排班任務等等。

雖然只是一小處細節的更改，但就像「蝴蝶扇翅引發龍捲風」那樣，這個不起眼的細節將持續在多個角色間引發連鎖反應，直至影響大到讓另一個角色的故事「完全不同」。

由於改寫功能隨時可以啟動，但實際上能夠改寫且生效的物件很有限。所以官方為了幫助玩家理解邏輯鏈（更直白地說，是幫助玩家找到可改寫的物件），專門設計了一個「推論」系統。

每當角色遇到場景中的關鍵「事件」，遊戲便會自動將其記錄下來，並安置到當前場景菜單中的「筆記」內。角色需要完成的「目標」會顯示在筆記中央，而收集到的「事件」，就會成為開啟目標的「鎖與鑰」。

將有所關聯的事件圖標上的鑰匙與鎖拼合，就會誕生出新的「推論」。（例如從「為什麼會停電？」到「供電處發生了什麼？」再到「怎樣做可以恢復電力？」）這部分有點像《逆轉檢事》的推理玩法，不過本作的邏輯鏈更龐大，關係也更細緻。只要將當前場景中的事件觸發完畢，基本上就可以順水推舟得出結論。解謎結束後遊戲甚至會貼心地告訴玩家「蝴蝶效應」可在哪個場景觸發，幾乎可以當做官方攻略來使用了。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巴別號》中並沒有太多「雙向抉擇」，大部分謎題只有唯一解法。且改寫過的劇情無法回退更改，也不存在「選A的世界」和「選B的世界」這種分支路線。

所以實際上，本作的流程是線性的，並不鼓勵玩家探索嘗試不同的劇情發展。某種意義上，它和《幽靈詭計》一樣，「改寫」只是敘事的形式而非目的，讓玩家在不斷嘗試中逐漸了解故事的脈絡、角色的性格與關係，最終抽絲剝繭觸及真相的那一刻才更加值得銘記。

這樣的設計雖然在玩法上有些局限，因為玩家最終發現自己只能順著製作者的思路行動，其他看似可能的選項都走不通。但在有限的成本、講好故事的前提下，讓這番設計嚴密的任務鏈條在三番五次的改寫後仍然邏輯通暢，就已經相當考驗設計功底了。

瑕不掩瑜的綜合體驗

《巴別號》給我的體驗絕大部分都是正面的。唯一的幾處瑕疵在於部分謎題有些抽象，雖然遊戲給予的引導很充足，但一些內容可能仍然需要玩家多經歷幾次場景才能發現。還有一處是互動設計方面的微詞，有理論上更適合使用「調查」方式來獲取的道具，卻必須用改寫才能觸發，稍微有點反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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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遊戲的優點是遠大於這些缺陷的。畢竟涉及到「時空穿越」的遊戲，玩家往往都要屢次返回經歷過的場景。但《巴別號》貼心地讓玩家回溯時，能立即來到角色可自由行動的時間點。讀過的對話可以隨時快進，不能觸發蝴蝶效應的場景就直接略過。總而言之，遊戲讓玩家在解謎時能更快地進入嘗試，而不需花費太多時間在冗餘的敘事上。

另外，還是要再度稱讚本作故事的整體性。「巴別號」有著大量登場角色，有些即便只出現過幾次，卻都能令人印象深刻——且一些看似無足輕重的角色，實際上也在整個故事中扮演了重要的作用。回顧下來，整個遊戲幾乎沒有未回收的伏筆，也幾乎不存在完全無用的情節，可以說劇本功底相當出色。

結語

《巴別號漫遊指南》看似天馬行空，腦洞大開，但玩法相當成熟，劇情也足夠踏實有趣。即便部分玩法的設計有些簡單直白，不過比起一些將設定作為噱頭，實際內容卻空虛乏味的作品而言，《巴別號》顯然把「講故事」和「解謎」兩部分都處理得相當出色。如果你喜愛帶有推理與多線敘事的傳統文字冒險遊戲，那麼《巴別號漫遊指南》絕對值得關注。